文学书写中国梦
添加时间:2014-12-12 9:00:37 阅读:754 来源:admin
文学书写中国梦
对话人:张 江(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、教授)
於可训(武汉大学文学院教授)
柳建伟(八一电影制片厂副厂长、作家)
张 柠(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)
杨剑龙(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)
核心阅读
梦想是文学的原初动力,也是文学的内在特质。追逐生活梦想和存在理想,成为贯穿不同创作风格和流派的普遍的精神原则
一个民族的梦想,也应该是浸润其中的众多个体的梦想,是无数细流小溪汇成的江河海洋,个体与民族在其间交融与共,相存相依
一些作家经常犯这样的毛病,写个人、历史、情感,活色生香,游刃有余,一旦表现的内容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高度,就忘了创作的基本规律,概念化、口号化随之而来
随着中国文学活跃度的增加和中国文化对外交流的日益频繁,让中国文学在世界舞台展示华彩,为人类文明发展贡献力量,也是中国梦的应有之义
张江:在不久前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上,习近平总书记强调,实现“两个一百年”奋斗目标,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,文艺的作用不可替代,文艺工作者大有可为。文学是文艺的重要构成,是一切艺术形式的母体。在实现民族梦想的征程中,文学应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实现价值、放飞梦想?这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。
文学是筑梦的工程
於可训:梦想不仅是文学起源发生的原初动力,也是文学之为文学的一种内在精神特质。在诸多关于文学起源的学说中,从巫术说、游戏说,到劳动说、精神补偿说,都包含表达人类内心愿望和欲求的因素。这种愿望和欲求,换句话说,也就是人类对生活的美好期待和梦想。在中外文学史上,描写人类各种梦想的作品不计其数,从嫦娥奔月到地心漫游,从世外桃源到乌托邦,人类用文学的方式,写下了他们在不同历史条件下追求美好生活和理想世界的梦想。这种追求不仅作为神话和幻想题材,同时也作为一种普遍的精神原则,贯穿于不同创作风格和流派的文学作品之中,从现实主义追求的典型性、浪漫主义崇尚的理想化,到现代主义关注人的存在的终极问题,都是文学追逐生活梦想和存在理想的表现形式。
从上述意义上说,文学的这种精神特质,在近代以来的中国,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。近代中国,积贫积弱,志士仁人,变革图强,都将希望寄托在中国的未来。“五四”以后的新文学,将未来中国的希望寄托在青年身上,从鲁迅“救救孩子”的呼唤,到李大钊对“少年中国”“青春中华”的期待,乃至郭沫若的《凤凰涅槃》所讴歌的新生,都是新一代知识分子除旧布新、改造中国的梦想。这种梦想到后来革命文学兴起,就成了在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文学所书写的社会理想,和为实现这一理想而奋斗的文学人物斗争、前进的精神力量。从左翼文学描写工农群众的反抗斗争,到抗战文学反映军民的浴血抵抗,以及嗣后为迎接全国解放而进行的斗争,都是朝向建设新中国这一新的社会理想。当这一新的社会理想成为现实,追求更美好的生活理想和更合乎理想的生活目标,用理想的光芒烛照现实,把求实态度和理想精神结合起来,不但成了当代中国文学反映现实、推动时代的精神动力,同时也是引领当代中国文学发展前进的艺术方向。近半个多世纪以来,当代中国文学就是在这一理想精神的引导下,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反映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历史,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以来,反映历史新时期改革开放的实践,走过了一段艰难曲折而又光辉灿烂的历程。今天中国人的梦想,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,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。书写这样的中国梦,既是当代中国文学崇高的责任,也是它无上的荣光。当代作家应该而且也必将以更加出色的创作成绩,更加辉煌的艺术成就,在中国文学史上写下一页更加绚丽多彩的篇章。
民族的梦与个人的梦
张江: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。所谓“一切社会关系”,当然也包括个体与国家、民族的关系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一个民族的梦想,也应该是浸润其中的众多个体的梦想。具体到文学,每一个诗人、作家,他们各自梦想的萌生和实现,都与这个民族的梦想交融与共,相存相依。
柳建伟:实现中国梦的基础,以我粗浅之见,应该有以下两个要件:一是在一个风清气正的社会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;二是在一个公平公正的社会,每个人都能通过自己的诚实劳动,最终实现自己的梦想。中国梦是江河海洋,每个中国人的梦想是无数细流小溪。实现中国梦,最重要的应该是让每个中国人都能放飞梦想并实现梦想。
放飞梦想和实现梦想,必须立足于自身条件,结合现实,否则只会是白日做梦。在美国名校读书的比尔·盖茨中途辍学,与几个朋友开始追逐创业的梦想,最后建立了微软帝国。大约20年前,中国一个叫马云的青年萌生了做电子商务的梦想,而今他所创立的阿里巴巴正在深刻改变着中国人的消费方式。他们两个人都是从自身实际出发,审时度势,在人生的关键节点上,重设或修正自己的梦想,并最终成就梦想的典范。个人的梦想,需要坚持,也需要适时修正。35年前,我跟着社会潮流走,考上了计算机专业。后来我发现计算机专业并不适合我,再加上读到鲁迅弃医从文的故事,我开始关注文学。如饥似渴读了几十种古今中外经典文学名著后,当作家的梦想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。我决定在文学的天空里,放飞自己的人生梦想。三十几年过去了,创作之路虽然崎岖,创作之艰辛虽然有时苦如黄连,但我一直坚持走下来,终于从一个操作计算机的工程师,变成了一名专业作家,实现了少年时的梦想。
人人都有梦想,人人的梦想都能实现,这样的理想世界,当然很难建立。但是,让多数人实现梦想,是值得我们为之努力的。只有做到这一点,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才能实现。
文学应坚持自己的独特方式
张江:文学可以筑梦,也需要筑梦,但前提是,一定要以文学的方式,潜移默化,润物无声。让文学汇入国家和民族的话语交响,不是要求文学家发出政治家的呼喊,也不是要求作家给出社会学家的行动路线。文学,只有站定自己的位置,找准自己的声部,用自己的方式发声,它的存在才有价值、有意义。
张柠:作家书写中国梦,必须坚持文学的方式。这里有一组关系,必须梳理清楚。其一,文学的发展需要融入国家和民族的宏大叙事之中。惟其如此,文学才能规避孱弱的独语,在与万千大众的和鸣中收获厚重与博大。其二,在国家和民族的叙事交响中,文学必须坚持自己的独特方式,否则它的存在就会被淹没,进而失去意义。当前,中国梦凭借其强大的凝聚力和号召力,已经成为包括作家艺术家在内的全民族的共识,文学当然需要汇入其中。但同时需要引起我们注意的是,文学能不能坚守住自己的独特方式,充分运用和发挥自身所长。
一些作家经常犯这样的毛病,写个人、历史、情感等题材,怎么写都好,活色生香,游刃有余。但是,一旦表现的内容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高度,立刻就忘掉了自己的作家身份,忘掉了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律,将自己变身为政治宣讲者、政策解读者,概念化、口号化随之而来。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,这一问题始终存在。说到底,这是对文学独特存在方式的放弃,是对文学基本规定性的忽视。这就提醒我们,今天的文学要想书写中国梦,必须找到和坚持文学的独特表现方式,通过优美的语言、诗意的笔触、丰满的形象,传递温暖、感动、激情、力量,让梦想在心灵深处找到安放之所,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搭建起精神的桥梁。
因此,中国梦不应该被处理成一个简单的政治口号。它既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梦想,也是千千万万鲜活的生命个体对未来的憧憬和希冀。它可以驻足在一个企盼的眼神中,也可以融化在一声嘹亮的歌唱里,它可以是一个少年的出门远行,也可以是一个老者的翘首遥望。梦想,唯有具体而生动,才具备指引我们前行的力量。一切伟大的文学作品,除了思想之深刻,还必须化无形为有形,将深刻的思想意象化、感性化、审美化。这既是文学艺术的基本特征,也是它的独特优势。在一个国家和民族向梦想进发的途中,文学能否发挥独特作用,实现独特价值,关键正在于此。
文学梦也是中国梦
张江:文学是一个国家的精神名片。历史上,中国以唐诗宋词享誉世界。今天,中国文学需要重新起航,以更加辉煌的成就走向世界,彰显中华文化软实力。这一梦想,属于文学,也属于整个中国,是中国梦的重要内容之一。
杨剑龙:关于文学与中国梦,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个维度,那就是文学梦也是中国梦的内容之一。文学是一种精神创造物,是精神文明的重要构成,是文化软实力的重要体现。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,在我理解,是一种全方位的综合实力的提升,既包含经济硬实力,也包含文化软实力。就此而言,让中国文学光荣绽放,在世界舞台展示它的华彩,为人类文明发展贡献更大的力量,也是中国梦的应有之义。
事实上,自从歌德最早提出“世界文学”的概念之后,各民族文学的发展就告别了单一的自我参照,走出国门,融入世界,成为共同的梦想。中国文学自然也不例外。纵观历史,中国文学历来有着强烈的吸引力、感召力,且不说《诗经》、楚辞、唐诗、宋词,也不说唐传奇、元杂剧,就说《三国演义》《西游记》《水浒传》《红楼梦》,以及现代文学史上鲁迅、老舍、巴金、曹禺等人的创作,都有重要的国际影响,已经成为人们了解中国和中国文化的重要渠道。这些年,随着中国文学活跃度的增加和中国文化对外交流的日益频繁,“走向世界”更是成为中国文学的强烈愿望。
但是,我们也不得不承认,在当前的文化格局中,中国文学对世界的影响力还相当有限。即便是莫言、余华、麦家这样的作家,虽然海外知名度较高,但与马尔克斯、米兰·昆德拉、村上春树在中国的影响力还不能相比。最直接的体现是,中国作家对外国作家的学习和摹仿相当普遍,外国作家学习和摹仿中国作家却非常少见。如何让中国文学重返辉煌,再谱华章,成为民族复兴的重要内容。
张江:历史经验告诉我们,任何一个时代的文学,只有与国家和民族同声共振,才能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,最大程度地彰显它的价值和意义。在恢弘的历史主旋律之外茕茕孑立、喃喃自语,只能被淘汰和淹没。当前,中华民族的时代最强音,就是追逐梦想、实现梦想,让梦想的愿景尽快化为现实的美景,文学在其中大有可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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